「顧招妹!你這臭小子還知道回來!」
「為什么不做飯?養條狗都比養你強。」
「看什么看,今天我做的飯,你這賠錢貨。」
「我這一天多累你不知道嗎?」
「你就這么自私,這么懶,做頓飯都不樂意嗎?」
「又跑出去浪,我的臉都讓你丟盡了!」
眼前這個指著我鼻子罵,視我如仇寇的男人正是我的父親。
僅僅是因為我回家晚沒來得及做飯,便對我破口大罵。
而這往往是常態,我經常被罵自私懶惰不孝順。
他使勁拍打桌子,拉下臉來,唾沫星子飛濺。
我看著熟悉又陌生的父親,感覺一個頭兩個大。
上輩子的我以為只要聽話,他就不會這么對我。
畢竟我也是他懷孕一年,被他悉心照顧過的親骨肉。
可這不妨礙他恨我,因為我是個男孩。
他把對自己生為男子的恨轉移到我的身上,就好像壓迫我能給他帶來慰藉。
又或者我的出生并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好處,反而讓他備受冷眼。
也或許是一輩子在重女輕男的環境中浸淫,未接受過教育導致的愚昧。
不知我的父親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如此恨我。
我不能感同身受,我永遠不會恨自己的孩子,不管他是男孩還是女孩。
上輩子我也恨我的父親,到死為止也一直恨他。
可我現在可憐他。
我不再是顧招妹,但他永遠是王盼妹。
我現在是顧昭,我會一直追逐光明。
我這么想著,心中松快了不少,就這樣和自己和解了。
但我的父親并沒有我這樣的好心態,他大概沒有想到我會無視他。
他的兒子竟然不像往常一樣戰戰兢兢道歉,老老實實聽訓,然后去乖乖干活。
在他看來這是無法忍受的,因為原本在這個家里,他只能也只會驅使我。
「顧招妹!我說的話你沒聽見嗎?你這是什么態度?你這個吸血鬼白眼狼!」
「當初我就不應該懷你!」
他狠狠戳著我的肩膀,朝著我破口大罵。
「你喝我的奶長大,你這么對我不怕天打雷劈嗎?」
別的孩子會在爸爸的育兒袋里待一年半,可我只待了一年,因為我是個男孩。
他年輕時的任性,導致我的身體一直羸弱。
雖然法律上禁止提前讓孩子離開育兒袋,但不妨礙許多男嬰不足月就被取出。
育兒袋里沒有孩子,就不會分泌奶水,這種不足月的孩子存活率很低。
像我這不足月男嬰加留守兒童能長這么大也是老天格外開恩了。
他離得我很近,卻對我臉上的傷一無所知,又或者毫不在意。
我聽他說這種話仍感覺異常扎心,冷淡地說「哦,知道了。你也只會這么說了。」
啪
爸爸狠狠打了我一巴掌。
「你這是什么態度?我和你媽媽辛辛苦苦賺錢,就養了你這個白眼狼?」
「你就不能像你妹妹那樣聽話懂事嗎?」
「呵,男孩果然怎么樣都比不過女孩。」
即使多年以來早已習慣了他對我的刻薄,可我的心仍然疼得厲害。
我憤怒地瞪著眼前這個男人,死死盯住他的眼睛。
「你否認我就是在否認你自己,做父親你從沒稱職過。」
「你是個重女輕男的混蛋,一碗水永遠端不平,拿兒子當出氣筒,我真替你感到悲哀。」
「你可真失敗。」
我的父親氣得說不出話來,只能渾身顫抖著指著我。
不公者永遠害怕孩子說他偏心。
他大概怎么也想不明白我這個逆來順受的兒子今天怎么能如此硬氣。
他的眼中閃過震驚,甚至瑟縮了一下。
「你你你……」
「我要是偏心就不會接你來城里,我也不會給你生活費,好吃好喝養著你,還讓你這個混賬騎到我頭上!」
「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,養個兒子還整天氣我。」
他坐在椅子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開始哭訴。
「那你不必再給我生活費了,我看不上你那三瓜兩棗。」
一個月 200 元只夠我吃個饅頭咸菜,我還不要了呢。
就這點小錢,別想再拿捏我。
我把門狠狠一關,回到了我小小的房間。
里面亂糟糟的,因為這個房間還兼著儲物功能。
我癱坐在地上,背靠著破破的木門。
沒有開燈,屋子里漆黑一片,窗子也吝嗇不給予我一絲月光。
即使關緊房門,我仍能聽到父親嚎啕大哭的聲音。
「造孽啊,真是造孽啊……我怎么生出這么個小畜生,白眼狼,啊……」
我抿緊雙唇,眼淚不自覺在眼眶里打轉。
我怎么就是個男人,我怎么攤上這樣一個父親?
摸摸腫脹的臉頰,我的手里還攥著姜雪卿給我的藥膏。
輕輕把藥膏放在鼻尖,里面清爽的藥香讓我感到些許慰藉。
我顧昭一定要活出個人樣,給那些重女輕男的人看看。
男人不比女人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