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棠心頭一驚,就連那宮婢也是詫異地抬眸快速看了謝棠跟裴湛一眼,這才應(yīng)了聲,“是。”
很快,宮婢便自行離去了。
裴湛倒是大大方方地對著謝棠抬手,“謝姑娘,請。”
無奈,謝棠只能硬著頭皮與裴湛一起往宮門口走去。
只是今日出宮的路似乎格外漫長,謝棠時不時就看向前方,卻始終看不到那兩扇碩大的宮門。
誰都沒有說話。
二人間安靜得只有鞋底摩擦過地面的沙沙聲。
這種情況在從前是少之又少的。
在裴湛的印象中,她是個極其呱噪的丫頭,整日嘰嘰喳喳的,不會停。
是以眼下的安靜讓他很不適應(yīng)。
終于還是率先開了口,“你阿兄的事我聽說了,皇上對此的確有些厲色,但也并不是太大的問題,你不必憂心。”
謝棠沒想過裴湛會與她說這些話,這算什么?
安撫?
可,她從未憂心。
她盯著自己的腳尖往前走,沒打算應(yīng)聲。
裴湛等了一會兒,見她沒有說話的意思便又道,“貴妃娘娘此舉也是為侯府好,你心中若有委屈,就想想老夫人。”
謝棠想,這點道理她還是知道的,裴湛實在是沒必要特意跟她說這些,畢竟,昨日她也并不覺得有多委屈。
與之前的三年相比,這點委屈實在是微不足道。
正想著,裴湛的聲音卻是從她身后傳來。
“棠棠。”
謝棠心口一跳,她也沒想到哪怕是過了三年再聽到裴湛喚自己的小名,她的心臟居然還會一陣悸動。
可這股子悸動很快就被她壓了下去。
她知道裴湛即將成為她名義上的妹夫,不管怎么樣,她都不該有這樣的感情。
轉(zhuǎn)過身,看著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停下腳步的裴湛,謝棠的眸中無波無瀾。
可裴湛的眉頭卻是皺得很緊,像一個解不開的結(jié)。
“你何時養(yǎng)成了這不說話的習(xí)慣?”
很顯然,裴湛很不喜歡她這個習(xí)慣。
從前的謝棠句句有回應(yīng),可今日除卻她行禮的那點聲音之外,她竟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。
謝棠被他問得有些懵,也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居然一直沒有說話。
她也跟著皺了眉,仔細想想,應(yīng)該就是在浣衣局留下的習(xí)慣。
她在浣衣局里沒有朋友,自然說得就少了。
加上那群宮婢欺負了她之后還會去嬤嬤那倒打一耙,而她的辯解嬤嬤也全然不會聽,于是,她說得就更少了。
可,就算是說得多又能如何?
當年在皇后跟公主的面前她連聲說著不是她打碎的,結(jié)果又有什么改變嗎?
說得多也沒人聽,索性就不說了。
這兩日跟林家兩兄妹倒是說了不少,卻也大多都是對牛彈琴。
謝棠想著,便微微搖了搖頭。
裴湛的眸色驟然一緊,看著那個小小的身軀站在那里,與兩邊高大的宮墻形成了那般鮮明的對比。
就好似,隨時都會被壓垮一般。
他有些后悔了。
她這不說話的習(xí)慣還能是在哪兒養(yǎng)成的?
他那樣問,實在是多此一舉!
只是,他真的不適應(yīng)她安安靜靜不說話的樣子,于是深吸了一口氣,轉(zhuǎn)移了話題,“今晚醉香樓會有煙花宴,還是老位置,記得與你阿兄一起來。”
醉香樓的煙花宴?
謝棠略顯詫異地看向裴湛,終于想起來她是二十八那日被接回侯府的,今日是三十。
醉香樓每年的年三十都會舉辦煙花宴,從亥時三刻,一直放到子時。
那些煙花絢麗璀璨,為了占到最佳的位置欣賞,京中的公子哥們都會早早地定下包間。
林燁跟裴湛也不例外。
他們每年都會定下醉香樓那間最大,最敞亮的包間,從戌時起就會坐在一起把酒言歡,直到賞完了煙花宴才會各自回府。
而從前的謝棠,是林燁跟裴湛的尾巴,跟班兒,自然也是要跟著一起的。
可......
裴湛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謝棠的雙眸中亮起了光,然后又看著那道光迅速暗淡了下去。
他并不知道謝棠心底想了什么,只是覺得,她既然對煙花宴還是感興趣的話,那他們的關(guān)系就還有緩和的余地。
當下,語氣也跟著松了些,他沖著謝棠微微勾唇一笑,“你最愛喝的梅子酒也已經(jīng)定好了。”
特意提起她從前喜歡的另一樣?xùn)|西,以期望還能從她的眸中看到些什么。
但謝棠只是垂了眸,而后淡淡應(yīng)了聲,“多謝將軍。”
依舊客套疏離,但到底算是應(yīng)下了,不是嗎?
裴湛那雙微凝的眸子總算是稍稍松了些,他繼續(xù)抬腳往宮門處走,謝棠也依舊垂眸跟著。
其實裴湛本也不是話多的性子,是以接下來一路無話。
直到二人到了宮門口。
在看到侯府的馬車時,謝棠是松了一口氣的。
畢竟,方才聽裴湛說要送她回府時,她還擔憂了好一陣。
她對著裴湛欠身行了禮,而后便朝著侯府的馬車走去。
只是還未來得及上車,裴湛的聲音便又傳來了,“這個拿回去。”
裴湛手中端著一盒糕點。
瞧著像是前日馬車里的那盒。
謝棠有些詫異,但還是接了過來。
坐回馬車,謝棠看著手中的糕點,心中那股子被強行壓下的痛意終于還是一點一點蔓延了開來......
回到侯府,謝棠便讓下人將那盒糕點送去了落梅院,而自己則是去了老夫人的院子。
老夫人今日精神不錯,見到謝棠時,整個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氣般,“剛從宮里回來?”
謝棠上前坐在老夫人的身邊,輕輕替老夫人垂著腿,柔柔地應(yīng)了聲,“嗯。”
似是想到了什么,便又加了一句,“貴妃娘娘并沒有為難我。”
聞言,老夫人忍不住輕輕揉了揉謝棠的腦袋,“你不計較就好。祖母還聽說你落了水,沒事吧?”
謝棠連連搖頭,“孫女沒事,凝霜給我喝了姜湯,還讓我泡熱水驅(qū)寒。”
大概也有她早已習(xí)慣接觸冷水的緣故,所以并沒有因此生病。
只是后面那句話她自然是不敢跟老夫人說的,免得她老人家心疼。
卻聽老夫人問道,“那今晚的煙花宴,你可要去?”